最近有三位資深女星,相繼離世。
她們都是生於中國動亂,成長於顛沛流離,適應力少一点也不能生存,更遑論長壽。
先是陳雲裳(1912-2016),來自上海,逝於香港,享壽一百。
然後是李麗華(1919-2017),原籍河北,成名於上海,卒於台灣,積壽九十有三。
久,輪到于素秋(1928-2017),生於北京,紅於香港,死於美國三藩市,終年八十九歲。
三位當中,對於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來說,當然以于素秋最為熟悉。
(1)
我們都是看武俠片長大的。同時期,亦有其他身手靈活,武藝高強的刀馬旦(即現今的動作女星)。
像跟于素秋合演《女飛俠黃鶯》系列的鄔麗珠,任燕;粤劇科班出身的余麗珍,吳君麗等。
但是為甚麼,偏偏只追捧于素秋?
原因得簡單,她看上去很善良,還有種華貴之美。
尤其是在腥風血雨,弱肉強食的武俠世界,女俠通常都是傾向中性:鄭佩佩,上官靈鳳;陳寶珠,蕭芳芳;以至後來反串「小白龍」的馮寶寶等,俱有這種特質。
惟獨是于素秋,放下刀劍,穿戴起來,亦可以承受極度華麗富貴的裝扮。
當你以為她是公主,貴族,仙女,或千金小姐,一定是嬌滴滴裝腔作勢;忽然之間,又可以露两手,才發現她武功高強。
這種剌激的雙面形象,無關演技,只要她站出來,就有說服力,現代人稱為「明星魅力」。
因此男粉絲對她愛慕之餘,還多添一点敬意。頭一個是成龍,二十年前跟他做訪問,已這樣說。
另一個是舊同事,五十多歲高大男子漢,數最喜歡的武俠片,正是于素秋主演的《碧血金釵》系列。
(2)
另一個特点,是她有一種俯瞰衆生的慈悲。
比善良,正義等,又高出一個層次;剛相反的是「沙塵」,但是于素秋永遠不會給你那種感覺。
她身段這麽高䠷,身手這麽靈活,相貌又這麽美艶,置身於五,六十年代,設備簡陋,製作條件参差的粵語片厰,卻克意努力遷就,對於普遍五短身材,又手腳慢的演員或龍虎武師,一律是好脾氣地忍耐遷就。
娛樂界又一向是「是非圈」,舊時雖無狗仔隊,但是非精永遠存在。
那一位佬倌擺架子?那一位阿哥有不良嗜好?或那一位大明星衰淫亂?統統有八公八婆爭著報料。
只有于素秋是例外,是非絕少,私生活缺乏娛樂成份,一向風平浪靜,得享善終。
當年一起演《如來神掌》的四位主角:曹達華也是一等一的好人,可惜財政狀況搞不好。林鳳嫁入豪門,幸自殺。關海山晚年忙於演出電視,仍傳緋聞。
于素秋則是戲還戲,生活還生活,一清二楚,絕不含糊,有種江湖兒女的決斷和清爽。
(3)
可惜,不論多出色的人才,俱敵不過時代的洪流。
于素秋演過多次女俠,女將,女探員等,甚至反串過孫悟空。去到一九六七年暴動,演藝生涯亦戛然而止。
同時期,急流勇退的女星,尚有夏夢,尤敏,葛蘭等。劫後昇平,六八年拍多一部《鐵血火龍令》;七0年参加群戲《神探一號》;從此遠居海外,並沒有跟隨同行轉戰電視圈。
一去,不再回來,全心全意當家庭主婦。間中,出席「七小福」衆師弟的紀念活動。
期間,沒醜聞,沒破綻,沒手尾,還有老外所謂的「no sweat 」(沒出汗),全始全終,已是非常難得。
她送給我們完整的俠義回憶,以後,相信亦後繼無人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