語言教育有一派理論:「聽」比「讀」「寫」更先入腦。
筆者可以做證。為甚麼由細到大,學中文容易,考中文又得高分?完全沒有現今學童,「抗拒學中文」的難處。
回想起來,要多謝嫲嫲。因為她是任白鐵粉,在家裏長播黑膠碟《帝女花》与《紫釵記》。
早在閱讀金庸小說之前,更先進行「聽覺教育」的,其實是唐滌生的曲詞:「縹緲間,往事如夢情難認。」(《帝女花》)
「風吹翠竹,燈昏照影印簾櫳。」(《紫釵記》)「聽佢泣訴多風雅,悲逝水年華。」(《牡丹亭》)
「香銷愛未銷,弦斷情還在/人去情還在。」(《再世紅梅記》)
自小聽慣聽熟,這些源自唐詩/宋詞/元曲的傳統中文,優雅精練,像傳授你「九陰/陽神功」;又等於,請你飲列祖列宗的「十全大補酒」。
然後才返學校,上「中文」課?哈哈哈,自然輕鬆過關,橫掃所有公開試。
向唐滌生學中文,除了提高欣賞水平,不知不覺間,還感染了他的價值觀。許多人讚他的曲詞「綺麗」,卻忽略了其外柔內剛,蘊藏如風雷之「壯烈」。
對比下,金庸是「外剛內柔」:從《書劍》,《笑傲》,到《鹿鼎記》;雖然武打精采,高手如雲,到最後面對時局,統統無可奈何引退去。
唐滌生的筆下,俱是才子佳人,弱質纖纖,手無搏鷄之力。但反而在絕境中,堅持抗暴,寧死不屈。
像《帝女花》的《上表》《香夭》。《紫釵記》的《花前遇俠》,《論理爭夫》。
即使鬥你不過,人死了,做鬼也要討回公道:《再世紅梅記》之《脫阱救裴》,《登壇鬼辯》等等,不妥協,不退讓。
竟是驚人的壯烈。這種隱藏於痴男怨女,雅曲艶詞中的情懷,精神不死,遂成為「戲寳」,超越其他尋常劇作。
比起來,其他一代紅伶,雖各有首本名曲;論戲,卻沒有唐滌生的風骨。學好中文,遂可傳承。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