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有精神病患者,最令人傷心之處,是你我的音容笑貌,竟然十分相似。
同是一家人,同是品性善良。但是為甚麼,偏偏你有精神病,我沒有?
小時候已察覺:家中這一位比較弱。在家要人幫,在外要出力維護;逐漸發覺,大家幫無可幫,十分疲累。
喂,我也要成長,我也要自由,我也想要幸福生活。為甚麼你的無能,竟變成我的責任与包袱?
正想摔掉,獨行遠去。忽然對方挨過來,眼濕濕的望著你,無限信任依賴:「請我吃早餐。」唉,算了吧,怎忍心放下?
偶然少看顧一次,或不耐煩,或不週到,對方忽然發癲:大吵大鬧,單刀自割,雙刀拍門,或騷擾看更及隣居。怕未?
當然不肯看精神科。即使肯去,回家也不肯吃藥。試問:一個人如果肯正常求醫,正常吃藥,還會是精神病人嗎?
惟有向政府求助。白先勇寫《我們看菊花去》(1959年):弟弟陪同精神病的姊姊,稱一起看菊花,乘機將她誑上救護車,送精神病院。
當中過程,心理矛盾交煎,令人腸斷。但要是不送走,難道你照顧她一生?
剛巧朋友處境類似。更難堪的,是姊弟竟然「撞樣」:弟弟戴上長假髮,跟姊姊一模一樣,誰也不能擺脫血緣關係。
不忍心送精神病院?在家拖拖拉拉。最後姊姊自殺,留下終身的困擾与陰影。
這是「醫學」与「高科技」,至今仍解決不到的問題。惟有在文化/文學找出路。 法國大仲馬寫《鐵面王子》;英國安東尼賀比的《古堡藏龍》;以至金庸寫《射雕》《神鵰》的裘千仞/千丈兄弟;都是同胞同樣的两個人,性格資質卻有天淵之別。
據說已故英國皇太后,也有孖生姊妹,自小被關進療養院。一家人有緣無份,相愛卻不能相處,未嘗不是一種遺憾。😊